【资料图】
石磙是打麦场上常见的器物,主要用于脱粒小麦。一般都用坚硬的石头做成,呈圆柱体,一头大,一头小,两头有磙眼。使用时装上特制的木架子,套上一对健子牛拉着磙在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,麦粒就会从麦穗上脱落满场。 从出土的文物发现,汉代就有了石磙,这种农具我们用了2000多年,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有了脱粒机和收割机,石磙才淡出了人们的视野。 石磙在打麦场的一角,一年之中也用不了几天,看起来落寞孤单。使用那些天,场里人欢马叫,那是它的高光时刻。如里一年中没有派上过用场,那农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,那是庄稼遭了灾,农民要打饥荒了。 石磙是人名,我父亲叫石磙。 父亲是在我亲奶奶所在的曹庄一户贾姓人家出生的,是在我后来的奶奶所在的叫大张庄的张姓人家里长大并走完一生的。父亲出生的1927年,对国家来说兵荒马乱,对家来说是个灾难之年,爷爷被抓壮丁从此杳无音信,饿急的奶奶在偷吃人家的豌豆秧时中毒身亡,嗷嗷待哺的父亲还没有满月便成了孤儿。 父亲先是被他的姑姑抱走抚养,他的姑姑也很穷,怕养不活他,在她家不到两个月就又把他送人了,收养他的是袁庄的一户袁姓的人家,也就是我五奶的娘。可袁家也很穷,连面糊也供不起,浠汤寡水的把孩子饿得皮包骨头,整天哇哇大哭。人家抱着孩子来串亲戚时,我奶奶见孩子瘦成这样,很是心疼,就回家拿来一根蒸红薯给孩子吃。奶奶用手一口一口地往孩子嘴里抿,吃完了红薯,孩子看着奶奶咯咯地笑了。孩子在奶奶怀里一点也不认生。奶奶说,这孩子和我挺投缘。 奶奶和人家拉了一会儿家长,奶奶说,照你这样养下去,孩子的小命儿早晚要搭你手里。抱孩子的妇女也发愁,可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。奶奶说,你看这样中不中?咱两家养这孩子吧。你养一月,我养一月,你养的时候孩子没啥吃时,我也帮助,孩子将来长大了,就是咱们两家的。五奶的娘也在心里琢磨,与其让孩子就这样饿死,还不如就照奶奶说的办法,也许还能保个活命,于是就同意了。 孩子就真的这么你一月我一月地养起来了,轮袁家养时,我奶奶还送过去一布袋子小米、五块银元。当时,我五奶的娘还挺感激的,认为奶奶厚道。 轮到奶奶抚养的第三个月,孩子已经白白胖胖的了。到了月尾,袁家来抱孩子时奶奶说啥也不想再让人家抱走了,她采取了两个办法,一个是拖,就是给人家讲再留几天什么的。再一个就是藏,抱着孩子东躲西藏,让人家来了见不着孩子。久而久之,人家不愿意了,和她理论。她说,你把小米和银元拿来吧,拿来我就给你孩子。小米吃了,银元也花光了,袁家哪里还能拿得出,也就死了再要孩子的心。 我奶奶是耍赖,用一个农民的狡黠骗来个孩个。 这孩子就是我的父亲,从此父亲就姓了张。奶奶不会生育,这可是奶奶的一块心病,而奶奶婆家的弟弟,也就是我的三爷却很高兴,在弟兄三人当中,老大没有老婆,老二家不会生育,只有他这一支有两个男孩儿,那家产不就全是他的了?我三爷是个德性很差的人,我爷爷虽说是他的哥哥,可他总是想法挤兑他。我奶奶更是没少挨他骂,听得最多的,也是最不爱听的就是“绝户头”。奶奶也是很倔犟的人,于是,想要一个孩子,就成了她最大的愿望,正是因为这个强烈的愿望才让她不顾一切地要把我的父亲留下。 奶奶给父亲取名叫石磙,石磙是碾场碾地的,不怕磕碰,意即耐摔打、好养活。 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,麦收后每个生产队的打麦场上郡会有一座大麦秸垛,这是牛一年的饲草。而闲下来的石磙则静静地蹲在麦秸垛旁。 随着喂牛铡草,麦秸垛会渐渐变小。铡草时顺着一头掏,这样麦秸垛就被掏空成一个窝儿,可以遮风挡雪,是冬天里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好地方。 空旷的麦场是农村孩子常去玩的地方。推桶箍、甩皮牛儿是主要游戏。场上没有其它物件,静默的石磙也是玩物。 玩石磙只有一种玩法,就是推着在场里转圈。石磙很重,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推不动,要几个小伙伴合力推。 不知谁的提议,我们推着石滚不再绕着场地转圈,而是往麦秸垛上那个窝子里推,推进去再推出来,然后再向里边推。如此反复,不知是第几次了,当我们再一次将石磙推进去时,被挖空的麦秸垛可能是受连续撞击的影响,掏空的顶棚突然塌了下来,在后边的我们被麦秸下落的力量给推了出来,而石立和建立两个堂兄弟却被埋了进去。我们哭喊着立即叫来了大人,大家不敢用杈挑,也不敢用耙子扒,因为怕伤着他们,只能用手扒,不一会儿就在麦秸堆里把他俩扒了出来,石立在石磙的旁边,嘴唇乌紫,已经窒息,经过掐人中,做人工呼吸,好一会儿他才能出了气。而建立担在石磙上,耷拉着胳膊和脑袋,七窍出血,已经没救了。麦秸垛那里成了伤心地,我们再也不敢去玩了。 霜降后生产队组织刨红薯,我家分了五垅,刨到地头时是一片坟地,新坟旁边刨出的一棵红薯,上边只结了两个红著,个头特别大,上称重12斤。那时还没有品种,能长这么大,实属奇特,正在刨红薯的人都过来围观。 新坟里埋的是建立。我不敢吃那棵红薯上结的红薯,也不让全家人吃。红薯存放在了生产队的红薯窖里,后来它的归宿我就不知道了,也许做了红薯母。